所谓大菜，在农村人看来就是荤菜的意思，无论是办白事还是办红事，一旦请到家里帮忙的老师傅，都要照上宾来对待。哪怕是在一旁烧火的人，再怎么不起，饭好了，也得给人家盛最好的吃。这既现了本家在村里的脸面和排场，更是现本家的为人世之，否则街巷尾指指，总是不好。

        胡七微微，并随手又比划了一什么。我错愕的反问：“你说什么？你是说……还要给死者供香台？供完香台才能走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咦？活见鬼！那，那灵棚里面怎么有个人影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但见胡七一通比划着解释，说这也是他们这一行的老规矩，给人家死者化了妆之后，若是有什么闪失，供个香台也好让人家有个原谅。倘若三支香平平安安的烧完，说明死者很满意画尸人给化的妆，可倘若中途香火熄灭了，那就是死者很不满意，要事！

        也不知我迷糊了多久，只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逐渐临近我跟前，我浑一个激灵睁开双，抬一看，差给我吓掉魂，正是胡七。此刻他正在用破抹布拭着双手，似乎刚洗了手，已经完工了。我忙站起，看着一脸欣的胡七，不禁低声询问：“胡叔，是不是完事儿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天一黑，我也不敢屋，屋里黑咕隆咚的，倒是外面院里还有个胡七给我作伴，虽然他现在置在灵棚之中给死人化妆。我有些犯困，就坐在门的门槛上面，靠着门框歪着假寐。只等着胡七忙活完我们就尽快离开这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吃饭饿的是自己，对死者又算是哪门的不敬畏了？胡七又向我解释，说什么吃饱喝足的人，容易犯困，他祖上就有个排行第三的三爷因为破了这行的行规，在给死人化妆期间饮酒吃，结果喝醉了，把人家的尸画得面目全非，愣是被当时的衙门砍了。所以从胡七的祖上开始，便立了个规矩，严禁在活的时候开小差。

        胡七让我给他倒一碗凉白开，三两灌肚里，便又继续去忙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等那三支香烧完指不定什么时候去了，劝也劝不动，胡七非要等到三支香烧完才肯走，我只好把屋里的床铺收拾一，胡七就着现成的床铺昏昏睡了。原本胡大宝的媳妇给准备好了几碗大菜，可他愣是没顾上吃，沾床就睡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我现在只想着早离开胡大宝家，索一睡意都没有，只听着胡七呼呼大睡的香甜劲儿，我更是睡不着了。睡不着还不打紧，  我偏偏又惦记着那灵棚前的三支香烧完没烧完，时不时的扬起，透过窗向灵棚的方向踅摸。

        胡七既然这么执着，我只好顺应了他，找了三支香来，并跑到前院把胡大宝给喊起来，整了三碗菜作为供品摆上。胡七十分虔诚的给上了三清香，然后向死者磕叩拜，如此，上香，胡七这才站起，用力的伸了个懒腰，表示他很累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则是为了能够全神贯注的给死人化妆，二是因为他祖上那会儿还帮着衙门里验尸，验尸需要一丝不苟，不能现任何差错，至于三，则是这行当里面的忌讳了，死者为大，死人都已经不能吃饭了，给他化妆的活人若是吃饱喝足，就会显得不够恭敬。总之这都是一些老思想沉淀来的老规矩。

        老人们常说，人活着就是活个人味儿，你对人家好，人家对你才能掏心掏肺，这也正是俗话说的人心换人心，八两换半斤。半斤在过去的计量单位是八两，一斤是十六两，八两换半斤，也就是半斤换半斤，暗喻付多少，回报也就是多少。只可惜了胡大宝的心意，那么好的饭菜，胡七一没吃，而我只要一想到那恐怖的死人脸，我也难以咽。

        模模糊糊的，好像能看到灵棚前的那两蜡烛闪烁着枯黄的烛火，院里空空，除了那个孤零零的灵棚，再也没有别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曾想这画尸人的行当里，竟然也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。

在说他们这一行当，只要一上手，就没法吃饭，也不能吃饭，除非手里的活完事儿才能吃。最多只能喝，以示对死者的敬畏之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心一紧，怔怔的抓着被，双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灵棚，仔细看了半天，我只觉得自己的呼声越来越急促，慌乱中掀开被钻了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