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,如今命如草芥,鄙薄不堪的他,将是她的黎民之一,从此后沐浴在她的王恩之。她在祭天祷告,与民陈,普天同庆时的颂言,都是一视同仁落在他耳边的声音,他的余生都是她的民,是万万黎民中的一个,即便沧海一粟,他会用尽生命拥护她,她,维护她……
小阿柳今年二十六岁,不小了,他跪在地上,想着她曾经为他规划的前程,她曾经畅想他读书功名,外放为官安然一生。而他这一生,又何曾安然。
后来他以作饵,将她引向了那条路,那条终焉的路。慧灵帝捉住了饵料,在背叛者脸上烙上了叛徒二字,他被拴在车后方拖行。
好思念她,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她,他的余生也没有可能了。他真的好思念她,多么想再见她一面。
柳觊绸怔怔凝望着王城的方向,忽然捂住脸,脏污的指间泪。
他能有多大的力气,能有多大的能力,他究其本质,不过是个文弱的书生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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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后方拖着他的绳,中途被乱石磨断,遍鳞伤的柳觊绸也侥幸捡回一条命。
这一生,她将有远大的前程,他的晓儿将是至无上的新帝,拥有光明灿烂的前程,没有人可以阻拦她。
没人能理解,那薄薄的光对于这个丑陋、沉默的男人意味着什么,那是一只飞鸟毕生无法停靠的岛屿。
而他渺小不堪,向生而死。
注一掷,他全的势力都在最后几天的抗衡中毁之一旦。
可他从未拥有光,那怀中火光明亮,却没有温度,不过是回忆的一虚影。
他像是坠了一个没有底的深渊,不断落空,在窒息中,被侵蚀,被吞没,他至死拥着怀中似火的光。
柳觊绸垂,自袖边剥一片薄薄的刀刃,对着中倒影,将自己脸上的被叛徒横亘的肤,统统削去,疼痛像是与分离,理了伤,他便回到了建安城,狼狈不堪的人,在满城混乱中,打开了北门。之后,赵军率先城。
他悻悻垂,看着自己满是血泞的双手,结痂的唇角牵起笑。
而这条侥幸捡回的命,能什么呢?
她的前景才刚刚开始,她的野心与抱负即将开场,过客匆匆,她会逐渐忘掉讨厌的柳相,也会忘掉小阿柳……
柳觊绸被城的蹄倒在地,他和四周惊恐的民众一同跪倒在地,民众们仓皇害怕,他却在笑,尽那狰狞丑陋的脸庞看不绪波动。
他没能她喜的那种利落的火铳,最多只能复刻笨的火药,但好在效果还算不错。
可是满狼藉的柳相,看着车队奔向的前方,缓缓扬起了唇,他又想起了那段时光,她不是个好老师,可他是个好学生,她的每句话他都熟记在心。
他看向边倒影的那张脸,狰狞的叛徒二字将原本清俊白皙的面庞扯碎,形容恐怖,贱陋不堪。
萧白萧雪第二天发现,母皇只罚了那个丑跪一个时辰,他却整整跪了一天一夜,真是个傻。
昔日兰雪清风的皑皑云虚郎,碾落成泥。
他们不知,他只是想要在她院外多留一会,多看一她窗透的光。
兵自城门呼啸而过,渐渐有民众抬起,他也抬起,眺望。
那是王城的方向,她如今,当已住金銮,也将收到前朝一应王族死尽的消息。灰公收到了礼,这是他最后送给他的晓儿的回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