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睛看不见，但是他方向很好，他知自己面前的方向远是断残垣的抚殿，他在里的一个小院里，栽了一棵梨树，她那时对他说，要让小梨树和他一同长大。

        小陆拂靠在冰冷的墙面，他双看不见，鼻尖有一条划痕，沾着血迹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一众神像正中，是一尊容祥和慈悲的观音像，白玉观音像眉心一朱砂，在袅袅升起的香火中，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叛逆丑陋。

        梨树叁年没有开过花，如今一场大火，那棵梨树大概已死在了那场火中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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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弟荣月，现年十八岁，虽修之心不诚，却从未过恶事。唯一犯的罪孽，便是将贪污枉法的父亲送去了该去的地方。荣月不知菩萨是否会觉得孤单，荣月自来到这世上，十五年从未这世界，荣月一直孤独，荣月不畏惧死亡，死生离别于我从未有意义。可如今，荣月不想要死，无论菩萨要拿走我什么作为交换，荣月只求再多活几年，求菩萨容我多活几年。荣月不为攀附权贵，所得钱财皆已尽数捐赠修建佛庙宇，若能侥幸攒些许功德，只求各路神佛，予荣月与娘娘长寿同岁，得偿所愿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看不见光，他的光抛弃了他，他的光从不属于他，他的光从未洒落在他上，她只是在他上，折落到了另一个人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另一所偏殿中，半开的窗漏袅袅檀香，是上好的香火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会对他那般好，温柔地抚摸他，拥抱他，送他甜甜的糖果，教他念书，也只是因为他肖似他的父亲，他与那个永正帝相似，就连名字都是替代品吗？

        钦天监的预言并没有错，雪从今天晚上开始落，越来越大，从碎花般的小雪化作鹅大雪，铺天盖地，寒冬像是一层层压得人不过气的罗网，笼罩在这片土地，将那些孱弱的生命筛过。

        木荣月愚昧而盲目，他从偏僻山野的观而来，他原本对神神鬼鬼不屑一顾，而如今，药石救不了他，他只能将全希望寄托在漫天神佛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陆拂想，这个冬天，为什么一直在雪呢？

拂，究竟是他唤他，还是在唤那个阿福，她是否在怀念着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 陆骊龙在世时，并不她，所以谢晓只是将他当作陆骊龙的替吗？

        他才八岁，在前几日那场大火之前，即便是被当灾星厌弃，他也是活得机灵自在，可是那场大火之后，小陆拂才发现，自己的世界似乎褪了那层温的光芒，他一心向往的光明，锋利得令他遍鳞伤。

        颀长苍白的少年虔诚地跪在地上，深深叩首，面前是一方台，摆放着十几尊神像，佛家门琳琅满目，或是慈悲或是神秘的神像安静地凝视信徒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想，他大概永远也走不长安这一年的雪，他想，他就这样冻死在她的墙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抚殿被烧毁了大半，如今居住的这是一座陌生的殿，一草一木都是陌生的，他双目失明，在这座殿磕磕绊绊吃了很多苦，为了挽回谢晓的心意，他将嗓也哭哑了，中胀疼痛，现在一句话都说不来，张便是涩的疼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蒙住了自己的睛。这是以他令为国号的光启四年，八岁的光启皇帝发现了自己的孱弱与卑微，他像条狗一样狼狈，他恨不得毁了这个世界，与全人，与不完的雪同归于尽。

        殿外的温差令殿外的雪化得快，小陆拂蜷的角落已是一片泥泞，他跌跌撞撞不知怎么摸索来这个位置，脸颊上沾着凝结的雪泥，双手和衣袖也脏兮兮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抬起了，一张逐渐张开的脸庞，十八岁的少年比初时更清丽了几分，眉宇间淡淡的哀愁令他像是一卷旧画，似乎能看到被时光迅速吞没的残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何这场雪，便不会停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