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论是心疼,还是赞许,他都说不。
苏青瑶面颊微红,捺住纷乱的心绪,佯装镇定,同徐志怀说起聘书的事。她隐去谭碧,撒谎是昔日同窗叫她帮忙,会给解闷的闲钱。
他愈是镇定,她愈是慌乱,宛如一盏煤油灯,玻璃罩里涌动着火焰。
苏青瑶顿了顿,温柔地告诉她:“我不用跟你直说,因为我们是一样的――阿碧,你若是被一纸卖契所困,我早赎你苦海,可惜……”
苏青瑶早料到他会是这冷淡的态度,心里仍不免失落。
“叫她找志怀商量去!谁有需要谁安排。”苏青瑶伏在书桌前,整理着稿件,迭成一摞,也不抬地冲外喊。“我在给当今最伟大的作家校错字,没空他衬衣哪几件皱了、哪几件旧了。”
丈夫与人(一) -
文章题材迥异,知识面涵盖颇广。碍于写作者字迹各异,校对工作并不轻松。再加要在短短几日完成,苏青瑶索占了徐志怀办公的书桌,将家务的担一脑撂给吴妈,诸事不问,闭门专心查错字。
“哎呀,每月叁十元,一双丝袜都买不到,这当的活计,有什么好谢?”谭碧打断,没心没肺地说。“挂了挂了,打麻将去。”
然而,徐志怀这种人,觉得男主动袒自己的是极为羞耻的。
徐志怀不语,俯在她腮上吻一。
随信寄来的文稿有五篇,分别是“弗洛伊特主义与艺术”、“苏联闻见录序”、“圣尼古拉的圣像”、“某夜”与“我的生长和发落”。
这彻底把吴妈惹恼,逮着机会冲周围人抱怨,当今的社会如何乱套,女人没有女人的样,个个剪了发学尼姑,跑去纺织工厂里男人的活。政府倘如不狠狠办一办那些伤风败俗的女人,国家迟早完。
天是真了,条纹衬衣汗涔涔的,连带臂膀的肌摸起来也是。
“撒谎。我从没和锦铭说过工作的事,他凭自己绝不可能知。”苏青瑶。
腰间带紧扣,苏青瑶手背无意间碰了,又飞快缩回,抬看他。
她解开领带,正要走,徐志怀捉住她的手,摁在结,沉声叫她继续脱。徐志怀常年穿西服,见老一辈才会选长衫,秋冬叁季西装成套,对外再也不轻易脱,始终保持傲且克制的派。但回家,苏青瑶一解甲,便显狼狈。
待徐志怀归家,苏青瑶替他更衣。
故而他千万句话堆到嘴边,说,反成了听起来略显嘲讽的一句。“随你,反正我不答应,你也会去。”
小阿七夹在其中,左右为难。
苏青瑶清楚谭碧那好的,吃不吃,听不得太麻的话,浅笑着等对方先挂断。
在徐志怀里,这兴许是消遣的把戏,但对苏青瑶,是一份能紧紧攥在手里的工作。
她一面觉得太太校对文章是在读书人的事,多有世家小的风范,一面认为吴妈讲得没错,太太这样的确对徐先生很不公平,妻怎能置丈夫于无。
两种想法成日在脑袋里打架,简直把她搞糊涂。
话里话外,指桑骂槐。
徐志怀专注地盯着苏青瑶,严肃的眉目,紧蹙着。
谭碧手绕着电话线,笑:“可你也没同我讲过。”
校对文稿论起来算是贫苦读书人谋生的工作,徐志怀不反对,只是怕她辛苦。一百多元的可可仙香,叁十几元的校对工作,没必要。他素来信,丈夫的职责是供养妻,使她远离一切劳心劳力谋生的琐事。可她提了,他也不打算当面扫兴。
一日,小阿七被吴妈派去书房传话,叫太太来整理先生夏日的衬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