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宁三年,她死的那一年,还是熙和四年,院落里的梨花才刚绽放。
“别叫我娘娘,”阿宝满脸厌烦,“叫我阿宝。”
阿宝打断他:“你有自己的房间不好好睡,跑去和他挤一张榻,你让人家怎么想你?”
梁元敬面上闪过一丝纠结,唇张了张,大概是想说自己去睡书房,但不等他开,阿宝便不容拒绝地:“就在这儿睡。”
月上中天,照得满室银光。
梁元敬一愣,说:“臣……我去歇息。”
“那这么说,我已经死了三年了。”
梁元敬愣愣看着她,言又止。
阿宝复又不耐烦起来:“你想说什么就说。”
那看来赵從还是没有压着她的死讯,只不过……
梁元敬犹豫:“余老那儿……”
梁元敬迟疑片刻,答:“熙和四年,岁末。”
这个呆!
梦里不知是客,一转,三年过去了,她成了孤魂野鬼,而天人即将迎来大陈朝的新皇后,一位他们都认可的皇后。
梁元敬将一切都安置完后,便预备走房门。
“……”
“恭喜你,梁大人。”阿宝看着穿过火中的双手,漠然,“新后册立,大概官家又会宣你,为新皇后画像了罢。”
梁元敬怔了怔,垂首恭敬:“是。”
梁元敬怔了好一会儿,才:“知。”
“……”
“去哪儿歇?”阿宝问,“你家一共就三间厢房,一间你的,一间你仆人的,还有一间书房,你是想睡书房,还是想和你仆人挤一间房?”
“哪一年立的?”
别说是尝到味了,她连闻都没有闻到。
梁元敬顿了顿,看着她:“现已是永宁三年了。”
“是。”
梁元敬低垂着,不卑不亢:“臣位卑才疏,画院人才济济,想来应轮不到臣。”
她是一个死人,死人是不会痛的。
阿宝亦蹲在火盆旁,期待地等了半晌,最后失落地摇摇:“没有。”
“是。”
阿宝冷笑:“你最好祈祷是如此,不然你若再拒绝一次,可再没上次全而退的好运气了,薛蘅可不是我。”
“永宁,”阿宝看着炭盆中的火光,喃喃,“这是新年号么?”
梁元敬未接话,看一窗外深沉的夜,:“夜深了,娘娘请就寝罢。”
“也别什么‘臣’不‘臣’的,听着别扭。”
“站着,”阿宝将他叫住,“你什么去?”
梁元敬看着她黯淡去的睛,说:“臣再想想办法。”
“是。”
阿宝快被他气死了,不对,她已经死了,那就是快被他气活了。
“算了,人都死了,还吃什么东西,再说我也觉不到饿。”
就这样,在阿宝的暴力威胁,梁元敬只能留在了自己的房睡觉,只不过打死他他也不敢和阿宝睡一张榻,只在地上铺了铺盖,还在中间支了架屏风,屏风是他自己绘的,画的江上仙鹤图,云山苍苍,江泱泱,两只仙鹤盘旋于天空,一只奋翅向前,一只曲颈回望。
阿宝忽然问:“梁元敬,你知我死了么?”
“我都死了!还能被你占便宜吗?还是说你怕我占你便宜?你跟一个鬼说于礼不合,信不信我揍你啊!”
阿宝探手,火燎上了她的指尖,但她却觉不到灼。
梁元敬垂着,没说话,火光将他半边脸映得发红,向来清俊的面容竟衬艳。
“我才刚死,就迫不及待地立薛蘅为后,呵,便这般等不及么。”阿宝满面嘲讽地。
梁元敬捂嘴咳嗽几声,问阿宝:“吃到了么?”
阿宝不说话了。
梁元敬大惊失,立刻矢拒绝:“不,不行!这于礼不合。”
房中只有一张睡榻,梁元敬理所当然地让给了阿宝睡,还为她更换了全新的寝,阿宝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看着,也不提醒他自己一个鬼魂,压用不着睡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