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梨抛了抛手里小巧的胭脂盒，盒中胭脂上指腹抹过的痕迹尤为明显，正是白天伽野亲自为令梨涂脂用的那盒胭脂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竖起指抵在唇边：“嘘，你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舍不得你……胭脂盒放在我这儿，你半夜来拿好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遥远的，远离南楼小院的方向，交错复杂的脚步声开了夜，来回跑动的人呼喊着：

        突兀的举动中，令梨顺走了少年袖中的胭脂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一夜过去，提醒主人夜晚不要开门的客人又一次拜访主人，‘主人’推开房门，对着客人微微一笑：来吧，你落了东西在我的屋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令梨和庶之间的交锋可以简单概括成：我预判了你的预判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句话是说给伽野听的，也是说给躲在暗的庶听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北楼小院，伽野：“是我。说好的，我落了一盒胭脂，拿给我好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用了疑惑的语气，却没人听得真心。

        门外的苦求声戛然而止，郁的怨毒之气扑面而来，被紧闭的偏门挡住。

        南楼小院和北楼小院的偏门被悄无声息地调换，伽野敲响了北楼小院的门，庶取代他叩响了南楼小院的偏门。

        庶窃窃私笑，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伽野，一直跟到伽野走到南楼小院偏门，才施展了她的本领。

        夜半时分，偷溜金府的带刀侍卫果然来到了成王府的院墙外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样的措辞，一样的声音，一样的面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？！”庶想不通，她真的想不通，“明明是一模一样的！倘如我不把两扇门调换，站在门的人就是他！你火烧死的人就是他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所以令梨不看，也没必要看。

        但若他来了，今晚便是天赐良机。

        庶生一个恶毒的诡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会有如果？”令梨反问，“你可能不动手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棋差一招的滋味如何？”令梨问，“很有趣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真的吗？”门的嫡小柔柔地问，“火烧得你很痛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剑修比较极端。”令梨轻快地说，“多担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不认为自己会被识破，嫡小亲自邀约了夜半的私会，带刀侍卫也明确回应了她的邀请，这怎么可能是个陷阱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今晚的戏写作桃僵李代，读作调虎离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。”令梨，“说是一个人到别人家客，和主人相谈甚。客人夜前告辞，并对主人说：夜间是鬼怪没的时候，无论是谁敲门，你都不要理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主人放心来，打开房门：请来吧，不知你落了什么在我的屋里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令梨徐徐讲述：“执意要我推开门看你一，同样行为放在我上，我肯定是想趁机戳瞎那人一只睛。但是个良善人，你真的只是想让我‘看’一――不是看你，是看一个被火烧得痛苦不已的‘他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但和庶想得不一样，令梨不是笃定伽野不会半夜前来才没有上当。

        南楼小院，庶：“是我。说好的，我落了一盒胭脂，拿给我好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令梨没有理由识破她的诡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机关算数选修课的长老诚不欺我。”令梨严肃，“你的睛会欺骗你，你的耳朵会欺骗你，唯有机关算数不会――数学不会就是不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你让我来找你的……”少年的声音压抑着疼痛，“我没有言，我听话地来了，为什么，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主人听见客人的声音，隔着窗纸看见客人的形，于是他悄悄推开一条门，果然看见了白天的客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没有理由！

        恰恰相反，她非常清楚地知――伽野今晚一定会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――走了！成王府走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令梨背靠在门板上，目光望向院中郁的黑暗。

        庶很聪明：倘若今晚带刀侍卫没有来，妹妹那句话便是故意说给偷听之人知晓的，故意放鱼饵想钓她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当你的耳朵听到熟悉的声音，当你的睛看见熟悉的模样，你又能拿什么证明他不是他？拿什么分辨真实与虚假？

        “主人答应了，客人离开。天渐渐黑了，主人正睡，忽然听见门被敲了两，门外的人说：是我，白天来客的人，我落了东西在你的屋里，可以来拿吗？”

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喜假设的命题。”她摆摆手，“剑锋落便已落，鲜血溅起便已溅起，死者不会因‘如果’复生，‘如果’一词毫无意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亲要他半夜到成王府来，他怎么可能不来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‘客人’微微一笑，踏门，房间紧贴着它的后脚闭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夜时分，伽野自偏门离开。令梨赶在他离开前拉住伽野，踮脚在他颌印柔的唇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看来是很痛的。”令梨怜惜，“痛到神志不清，都来找加害者求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燃烧的火云烧穿了粘稠的黑暗，令梨踮脚眺望，事不关己地对门外说：“哇，走的地方好像是的北楼小院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相较而言，伽野的任务反而更容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