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胖妈已经送晚饭过来，三哥给珍卿把衣服找来，亲自端了餐盘放在卧室这边。珍卿穿好衣服拿冷洗脸，她晚饭吃得晚，胖妈知机地没准备大鱼大。

        珍卿长叹一声沉默来，她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，也不是在先生面前逞才峥嵘，她见先生形容衰朽势不详，自然是关心则乱，意识想替他多担待。三哥也明白她的心理，无须她多费解释。默然片刻，她平静地与三哥说：“我跟慕先生说好了，找个好中医给他瞧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珍卿吃着八宝粥小菜馒，一边讲了探望慕先生的经过。之前对着慕先生不愿显来，对三哥就不免撒求安抚：“我帮慕先生改了小半天作业，回来就肩背发紧，昏脑胀，不大坐得住。三哥，你别这样看我，你听我说别急嘛。我晓得不该大包大揽，可你没见慕先生的模样，形容枯槁，神衰弱，他举着笔，失神半天无法落笔，像个迷路无措的孩，我心里揪扯得难受，就忍不住替先生代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三哥连忙肃然正：“你最近少去慕先生那里，好生待在家里。给他瞧中医的事，我亲自帮你办。”珍卿说不妨叫阿成去办，三哥常日劳累她也心疼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坐到珍卿那边的床沿上，从被褥底握着她细瘦的手，轻抚着她指上的老茧，柔声缓气一遍遍呼唤：“小妹，小妹，醒醒，再睡晚上就睡不着……小妹，醒醒，吃东西再睡起。”

容牧师提醒太阳西斜，在旁看得全神贯注的慕先生，才想起叫比他更专注的珍卿歇一歇。

        珍卿接过汤碗先递给三哥，三哥尝过夸胖妈手艺步。胖妈喜得眉飞舞，她要是有尾巴早就

        一会胖妈过来收拾了碗盘，三哥拉珍卿在室散步消，消散一会胖妈又端了猪肺汤过来，边盛汤边讲里加的果、果，材药材都有什么讲究。

        陆浩云看看快到八钟，便叫胖妈给珍卿准备晚饭。他到楼上轻巧地开门关门，转到卧室，见他睡的一边床灯开着，房中一圈圈咖啡的光晕，床褥间游开她的乌黑秀发，陆浩云看见此景，心里绵得一塌糊涂。正为回来能看到她一切安好，外面的如晦风雨才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    珍卿这时才觉得渴得很，慕先生殷勤地给她倒。珍卿跟久违的容牧师寒暄数语，容牧师问珍卿吃什么心，他笑慕先生如今是个病西施，多少好吃东西都要忌，来他这客吃午茶非得自己买。

        珍卿艰难从梦中醒来，明昧的灯光中看清前人，不由抱着他宽阔的肩膀，嘟囔又了一个冗长的梦，梦见自己帮慕先生讨要学校的经费，使纵横捭阖的交际手段，真是好不威风。可是了这么彩的梦，睡起来也疲倦得很。

        回程时已是夕阳斜坠，珍卿经过一家书店时，看见一个人莫名觉得熟悉。路上思索半天，想得都紧了，才想起书店那看着熟的人在哪见过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哥皱眉看着她，虽不赞同也不疾言厉：“之前在花山度假，还说时常晚上多梦，肯定是之前聚会太累了，日日应酬还要赶你的画稿，好容易养回来的神气血，最近又赔去不少。小妹，气血不足就要养着，这不是一朝一夕养回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珍卿有累了想回家，但在两位长者盛邀请，也没有拒午茶，吃午茶聊的话题就随意。吃完午茶快有五钟。遗憾郭寿康还没有学，没见到这个从前的小胖团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哥给珍卿整理被褥，看到她往日的一叠素描本，想她最近一直在画连环画，旧素描本放在她从前的闺房，今天却叫胖妈找来，不免疑惑问：“怎地突然看从前的素描本？”珍卿见问顿了一，笑一笑若无其事地说：“就是无聊，突然想看一看。”三哥哪看不透这话术，不疾不徐地旁敲侧击：“不是说回来的时候肩背不，昏胀脑吗？累了还觉着无聊，专门叫胖妈搬来给你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夜幕降临前回到了谢公馆，珍卿改了两个小时画真累，勉读了几封信就已经撑不大住。

        珍卿拧着眉佯装不悦，抱着他胳膊撒：“三哥！你不要像审犯人一样审我。”三哥见状心，便不想问之生不快。

        珍卿继续认真吃饭，陆浩云无奈地看着妻。在法国时他就觉得她太累，长此以往恐把心血都熬，所以有机会就带引她游玩放松。他不指望她一世惊才绝艳，只为在外面博个众称赞。当然，他也未必要她懒惰到泯然众人，可是熬到慕先生那样境地，五十多岁就是油尽灯枯之像，又有什么意思？

        陆三哥从兴华教育基金会回来，见母亲、惜音跟杜叔叔在起居室说话，也在旁边纫作业，而杜太爷已经早早睡。一楼起居室唯独不见珍卿。胖妈说她去见慕先生累着了，五多钟到家就回房间，四小叫她打牌她也没玩。回房看了会信说叫胖妈帮找素描本，找到给她没看一时就睡着，睡到这时辰还没吃饭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