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新人昨晚折腾到十半睡，早上三半左右醒，比起平时算得上缺少睡眠，但两人都正年轻，一天睡五个小时本无关痛。第三日的奉羹汤又在时，也就是上午七，正常作息四起床去正厅向谢裒夫妇问安，然后再去准备羹汤时间足够，不需要额外早起。即便要补上前一晚少睡的时辰，也不过是前移到八，日后再沐浴完全来得及。

        哪怕谢安睡醒时还想着今日一定不能让她劳心劳形，这时候也改变主意，揽着人旁敲侧击，循循善诱：“晡时刚过，远不到人定，夫人即便要晾发，日后再沐浴也不迟，横竖花烛还要再一昼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晋人承袭先代，奉行早睡早起的作息习惯。

        古人无论男女都蓄长发，也无论男女都重视长发，司炎自认有帝王之相的原因之一就是自己“立发委地”，发长得拖到地上还不稀疏，刘义庆描述李势妹的用语也就两条，“发委藉地，肤玉曜”，显然在时人看来，有这两条足以让人想象一个倾国倾城的绝女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汉代将十二个时辰分别取了通俗易懂的名字，对应汉代人对一天时间变化最直观的受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谢家没法这么讲究又节约，她只能让人备了浴盆，准备第二日晚好好浴沐发，以便第三日容光焕发地回门，让家人放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这话一，房间里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王琅以前在家，夏的晴好天气里会于午后沐发，在院里的树荫摆一张胡床，坐来让婢女用布巾去分，再用梳慢慢梳理，等待自然风。秋冬天风大，在室外晾发容易被风得疼着凉，于是移到室，用熏炉的对风发。

        而王家的浴室是王琅自己命人建的，蓄、排、加、保温都经过心设计，将过去只用于殿浴池的端技术改良得更适合小使用，在保证舒适度的基础上省省炭，又额外加符合她习惯的贮淋浴装置，满足她独自沐浴的需求。

        结婚是件辛苦事，新妇初夫家，心理上的陌生与紧张也会加剧这种辛苦，但她看上去实在非常游刃有余，比谢安更像这个家的主人，连着两天的新妇礼与应酬来，她的瞳仍然清澈分明，肤晶莹玉曜，在太阳尚未沉没的午更显华艳无匹，倾倒日光。

        屋里有些是她的东西,  有些是谢安的东西,  还有一些成双成对的吉,  或许需要花费一时间才能真正习惯。

        王琅回看了他一，和声音都透着放松：“明日厨奉羹汤，我想早些休息，免得回门气不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和在寻阳的居所觉不太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王琅轻轻摇：“夜气温低，晾发比日间慢，而且容易受凉，安石最好也早些沐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晡时是午三到五，这时候官署放班，市易关闭，劳作停息，家家升起炊烟准备晚餐。日是午五到七，太阳开始落山，农夫织女与百工会趁着一天最后的日光抓紧活。再往后的两个小时被称为黄昏，顾名思义，天地昏黄，万朦胧，不灯较难视，贫穷人家开始准备休息。到了九，夜幕彻底降临，千家万归于寂静，因此被称为人定。

        以王家为例，王舒夫妇通常每日四起床，王允之与王琅作为女起得更早一些，洗漱穿完毕到厅中等候向父母请安。晚上九阖家熄灯，有时会延长到十，但极少超过十一，那是晋代医家认为对人有害的睡时间，但凡有常识的人家都不会晚于这个时间睡，否则次日上午也容易困倦。

        谢安没想到他只是对阳光近在边的丽人走了神，事就快到这个地步，本能地有些警觉。他眨眨，从后搂住丽人的腰肢，用比平时更温和的声音问：“这么早沐浴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得这个结论，她不再多想,  走到妆台边除去上妨碍行动的披帛环佩等外饰,  接着发簪解开髻，将黑发打散,  最后十指交叠向上抻了抻手臂,  觉恢复轻盈活力,  于是吩咐婢女的声音也变得轻松惬意：“去备,  我要沐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既然发这么重要，又留得那么长，洗发晾发就成为一件大难事。洗不好晾不好，本来就少的发变得更少，大诗人白居易就为此深受困扰，文集里有多首慨脱发的诗作，其中一首提到他因为每次洗发都大量掉发，很久才敢洗一次发。

阳光透过窗纱投室，轻而易举淹没烛光,  使们呈现与夜间所见不同的光明风貌。

        王琅不动声环视一圈，将室所有陈设收底，心逐渐浮上一丝异样而奇妙的绪——这里以后也是她的家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本来应该在拜见舅姑之前沐浴,  不过那是在浴室里放置铜浴盘,  由婢女拎壶不断从上倒的人工淋浴，再加上晾发很慢，所以王琅早上脆将这个步骤简化成了淋浴与发，只保证清洁，不重视舒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