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人认为这是一场从几年之前就预谋制造的巧合。
王琅离开会稽前往京师司徒府掾之前,曾命人截取两老枝扦到墙边, 主顺着墙面向上牵引, 侧生的横枝拉向两边用铁钉固定。
这年天,昔日隐藏在父兄荫蔽的少女已成为名震南北的方伯, 重新回到会稽, 主父亲过去办公的官署。
不过血腥杀戮往往都伴随着深重的社会灾难,而且要不了太久又会历史重演,不到最后关,王琅不准备动用这种手段,她更欣赏汉武帝的推恩令。
第73章 明修栈
江左一带尚无培植紫藤习惯, 许多人都以为她在地里种了一棵小树, 荫蔽在大樟树, 表达自己对父亲的孺慕之。王琅却早见过这种花蔚然磅礴的盛大气势, 给它留足了生长空间。
王琅暗自,欣赏他百折不挠的韧。
他们更相信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注定。
而王琅心里很清楚,紫藤之所以恰好在今年长院墙,盛开得如此浩磅礴,原因在于她去年派人剪掉了所有弱枝花,让主枝与系积蓄了超过往年的养分。
站在堂的青年不自觉握紧双拳,涨红的脸一半是因为羞惭,一半是因为愤怒。
所以,她绝对不会小看世家。
沿望楼墙生长的紫藤恰好生长到越过院墙的度。柔韧的新生条蔓蜿蜒盘结, 披垂着成串成串紫璎珞般的晶莹花序, 从外望去, 宛如一条没于仙雾中的淡紫蛟龙, 惊艳了整个山阴。
他深深地了一气,让自己不要冒犯长官,但声音到底是生的:“孟明三败,卒破晋军,府君何必以一战论成败。”
山遐在她的目光中呼一窒,意识错开视线,又懊恼于自己的反应,
见幼苗茁壮成活, 长势良好,她命木匠打了棚架用来支撑枝条,又从建康借来善养凌霄花的花匠, 修剪条蔓,盘绕牵引。
想是这么想,她脸上的神却很淡:“我与庾公不同,庾公三战三败还能继续征西,世人却只接受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,就是胜利。山君,我没有第二次机会。”
法家拂士,就是要能持自己的信念,无论受到多大阻力都不动摇。司家的屠杀清洗持续了近百年,士人的风骨都断得差不多了,有幸遇到一个,就该好好保护起来,不再让他轻易折断。
“卿与虞家的交锋已经输得一败涂地,家命都寄于他人之手,就算再给卿百日又能有何变化?”
[2]《世说新语》注引《江惇传》:山遐为东阳,风政严苛,多任刑杀,郡苦之。隐东阳,以仁恕怀,遐其德,为微损威猛。
初夏的会稽好山好好风光。
山家虽然三代官,却完全算不上门阀,本不知自己究竟在和什么样的东西战斗。
然而越是平静,就越有力量。
樟树边不远种了一架紫藤,是王舒初镇会稽之时由王琅从徐州商人手中购, 地前还是一株幼小可的绿苗,次年就张牙舞爪枝条疯长。
官署里种植里的樟树已度过十几轮秋, 大舒展的树冠上枝繁叶茂,从堂前一抬就能望见。
书》作“余姚令”,《资治通鉴》引庾翼书“山遐为馀姚长”,又《晋令》,“县千已上,州郡治五百已上,皆为令;不满此为长”。本文取余姚令。
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个理——深谋远虑的力量,有时会接近神迹。
公文被府吏取回来呈递给她,她随手往案上一撂,话语毫不留。
历史上所有世家豪族几乎都是在这种酷烈方式灰飞烟灭,王谢如是,唐五姓如是,后继亦如是。
于是,到了第三年仲, 绿油油装了两年树的紫藤开始开花, 一串串丽的紫花序层叠悬垂, 引得来往府中的士人驻足称奇。
可见他的行事手段在东阳太守任上已经有所改变。
她平静地陈说着世人对待自己的不公,态度里没有任何怨恨,甚至看不个人绪。
理消灭是个方法,效果不能说不好。
那是从人类诞生之初就盘踞在历史中的阴影,深植于人本源的劣,无论被焚烧碾碎多少次都无法被摧毁,更换一副样貌又立刻重新现在世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