唱了日红影上帘钩，唱了黄昏落照柳梢，唱了斜月初升满画楼，唱了夜深烛冷残更漏。

        唱了姹紫嫣红行遍，唱了惊鹊鸣蝉六月天。唱了老树枯藤秋畔，唱了寒江独钓雪千山。

        陪她偷厨的煎鹌，陪她躲掌柜的竹笊篱，陪她一儿躲在荷花池的石舫后，笑听师父在远恨铁不成钢的责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阿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知她年幼受过寒凉，气血两虚，还问扶苏桥的温神医讨了个八珍汤的方，整日里煎的满屋药香。旁院儿有个刀旦的姊妹闻不惯，总要气呼呼扛个梨花枪过来，喊着要砸了屋里的药罐。

        怜月低攥住了衣角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她教她，戏一折又一折的学，曲一支又一支的唱。

        在燕燕楼十余年，辞雪总是这样以为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六年，是云脚牵着虹霓，是细雨湿了光，令燕燕楼的砖墙多生了几度青苔，也令她陪着她，一天又一天跌跌撞撞地长大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陪她吃过一碗又一碗清汤寡的阳面，陪她剪一朵又一朵夜阑人静的灯花结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一声又一声的“阿辞”里，迭秋代，暑往寒来，不长不短唤走了六年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天，依稀是去夏来时节。熏风和着午后的阳，满涂了一的浅暗深明。

        唱得光阴一寸一寸偷走了六年，唱得曾经豆蔻的少女磨圆了心，也唱得稚气的女娃娃熟了眉，丰盈了段，初展了华年。

        自己唱了好多年的戏，早都唱腻歪了。每当怜月问起，她总是嗤笑：“当然是假的。它是写戏的、听戏的，都是人世间活得太艰难，只能在戏里个梦，讨个乐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儿是你第一回  亮相，想唱个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辞雪看着菱花镜里的怜月，不自觉弯起了眉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曲《凤求凰》。

分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第34章  雪月（二）

        直到——

        她满心喜应了这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捧起少女的秀发，拿梅木梳一一梳着：“看在是一回，才许你自个儿选，以后可没这好事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与她，描眉绛照菱花，缕衣檀板红牙，一一弦调锦瑟，轻拢慢捻抱琵琶。

        辞雪晃了个神。像是院里风起竹摇，夜半里敲了敲心窗。有扰人，又说不地踏实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，最多的，还是她她的教习，日复一日苦练那乐府梨园的功课。

        辞雪记不清她教过怜月多少戏，只记得最好笑的是，这姑娘每学一折新戏，总要缠着她问：“阿辞，这戏里唱的，是真的还是假的呀？”